花乡痞事

旷野作品集

世上的事情都是讲起来轻松做起来难,翠花娘家村里那个干部杀人后,说脱鞋便脱鞋,说上树便上树,轻格旦旦如刮风一般,可顺喜现在学起来却是如此地艰难。

 他第一次脱鞋就没能脱下来。只见那于小辉的两只臭脚肿得和猪蹄子一般,鞋子深深地嵌进了肉里头,别说脱,就连那缝儿也找不到。顺喜儿急了,一发狠,连撕带扯生硬把那鞋子扯下来。刚准备往自己脚上套时,只听见身边“哧儿”

 一声细响,紧接着又是一串闷声,吓得那顺喜一下子乱了手脚“妈呀”一声跳出了好远。正准备逃开去时,才闻见一股恶臭冲鼻腔,原来是于小辉没死,只是昏了过去,身体里边的热气积得久了,被顺喜儿这么一顿乱扯,反扯出几个连环大屁来。

 天大大呀,这大概是于小辉这辈子放得最臭的几个屁,谁想到差点便要了顺喜儿的命呢。待到顺喜儿好容易止住了步子,歪歪扭扭地站下来时,他已经满身子扑在那大门扇上了。大门扇并没有上闩,那门板被顺喜的身子重重地一靠便“吱扭”

 一声开了,把个顺喜一个趔趄闪进那院子里去了。这时顺喜才发现院子里静悄悄的,既没有张青天老汉的咳嗽声,也没有那凤姑儿的痛骂声。顺喜儿又是一场惊!这时候顺喜儿后悔了。后悔自己不该去管翠花和于小辉的事儿。

 他在心里头咒骂自己道:“天大大呀,你狗日的心死净了么?从来是爹娘老子也养了儿女养不了心,你管住于小辉,还能管住别人么?到如今天大的人命摆在院墙外,这院子里老的不咳嗽,小的不出声,那人可该怎么交代呢?”

 顺喜儿继而又想起县城宣判犯人的情景来了,那些死刑犯人,每人肩上插一个纸牌子,胸前挂一个纸牌子,姓名上打了红叉叉,脖子上勒了个细绳绳,每人一辆大卡车在眼前游走呢。

 他一下子感觉到自己已经被公安局的人们抓住了,正热腾腾地往那行刑场上押送呢。他又觉得自己的脑袋后边凉瓦瓦的,痒格济济的发麻呢。在外出做工的日子里,他听那些当过兵的同伙讲:处决犯人时的规定是很严格的,最重的刑法就是满脸开花…那子弹从后脑勺上打进去,鼻梁根处迸出来,一扯一个血窟窿。

 顺喜儿想到这里只觉得两腿就是个软,双眼便是个黑,牙关就是个紧,肚子就是个响,浑身上下直如鬼抽了筋一般,顿时软成了个肉“扑沓儿”了。背靠的土墙软化了,他的身子麻木了,整个人就像一摊稀泥般顺着墙面往下漫着,漫着,眼看就要落了地。就在这时,他突然听见“吱儿”一声细响,那响声真好似暗夜里的鬼叫。把他的心弦震得“格铮”

 一下,差点断了去。顺喜儿硬打精神,瞪圆了眼,定睛一看,只见那靠边的门儿开了,一个身影从黑暗中闪了出来。那身影,腰儿细细的,胸儿胀胀的,脖子圆圆的,头发乱乱的,分明是个女人。

 顺喜大吃一惊,知道是于小辉的妻子凤姑儿出来了。正准备转身逃走时,又发现当院里扔下来一块土坷垃来,随着那土坷垃的落地声,只见侧面的驴圈里又闪出一个人来,只见那人:脖子就是个细,肩膀就是个弓,两腿就是个圈,腰身就是个瘦。

 顺喜儿正不知道自己遇到了什么麻烦事,正想尖叫出来时,只见那两人一闪身子挤进驴圈里去了。惊得那头小毛驴儿“咴儿,咴儿”地叫起来。顺喜被驴叫声惊了一下,脚下便一滑,只听得“扑嗵”

 一声响,他便倒在墙根下的石头堆里了。这一下顺喜可算着了慌,他的脑子立刻像火烧了的药铺一般:乱了个无头绪。

 一扑马爬了起来,飞也似地的冲出大门外,跑出去好远了,才记起那于小辉来。看看左右无人连忙折了回来,胡乱将那于小辉靠在一棵歪脖子枣树上,急巴巴地脱了他的鞋,换上自己的鞋,飞奔回家来了。

 一进门就扑在前炕上浑身抽搐得不会动弹了。慌得个翠花又是揉来又是筛,生怕又闹出一条人命来。回头再说张家院子里的事儿。原来那凤姑儿打从那天稀里糊涂亲了她公公张青天的一个热嘴之后,那心儿便一发手摇晃得停顿不下来了。

 她公公越是避,她便越是撵,一心想尝尝这个奇奇怪怪的甜头来。好在张青天原来是正派人出身,哪里有胆量干这扒灰过界的风流勾当,平日不要说去耍玩别的女人,就是自己那干屁股老婆子也总是十天半月不见来上那么一回。

 总是被老婆逼得急眼了,便两眼一闭,双腿一并,牙一咬,心一横,完全是一副冒着性命跳崖头的阵势儿。

 哪里还敢过凤姑儿这一关呢。时间一长,凤姑便越发急躁得鸡狗跳墙,浑身骚热如红火蛋儿一般。最后竟趁了个空儿将张青天老汉挡在那驴圈里,揪住他的胡子骂了个臭死不活,道:

 “你这个儿老汉,烧起来干油不溅,放起来屁也不淡。放倒的马儿不敢骑,温吞的水儿不敢喝,你还算个什么男人呢?”张青天急了,两腿一软,央告道:“好娃娃呢,你把爹当成个女人好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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